柳下惠与姜氏的爱情

柳下惠与姜氏的爱情

作者：TSANG

原作时间：2009-04-19 刊于《历史学院》第26期第一版

在清人魏息园的《古今贤女绣像》有这样一幅画：画中女子是柳下惠的妻子姜氏。柳下惠因坐怀不乱的故事而为人熟知，姜氏却鲜为人知，但她名列刘向的《列女传·贤明传》之中，顾恺之的《列女仁智图》中也可觅其踪。

柳下惠实为姬姓展氏，名获，字禽，他一生居鲁处仕，素有贤行，是孔孟都赞口不绝的一个君子，更冠以“和圣”的称号。据《和圣年谱》，柳下惠二十岁时娶妻姜氏，两人相守六年，正临七年之痒之际，柳下惠一次远行不能及时归家，夜宿于城外，邻家寡妇借夜寒为由接近柳下惠，柳下惠坦然相对，不为所动，成为“坐怀不乱”的佳话。在通讯并不发达当时，姜氏也许不会知道这件事，但俗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很可能是柳下惠人生中的一次婚姻危机，但柳下惠用贤行化解了危机，成了古往今来的美传。

在《列女传》的记载中，姜氏也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妇人,柳下惠四十多岁的时候，被第三次罢黜，姜氏认为如今国家无道，身处乱世，被罢黜了三次仍不离开这个国家，近乎耻辱。（“今当乱世，三黜而不去，亦近耻也。”）但柳下惠认为君子可以自清，不受乱世所污，所以还是决定留下来，后来柳下惠复为士师，但不久又被第四次罢黜了。且不谈当时妇人能否参与讨论国家政事,即便这样直白地指责夫君，在古代亦为少见。柳下惠没有怒斥妻子妇人之仁,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更类似于当今夫妻间的讨论。“七出”中规定妇道之人忌讳多言，据传孔子就曾以“口多言”而休妻，孔家更是四代休妻，更甚者，曾子以“蒸藜不熟”为由休妻，孟子妻子也曾因坐姿不雅险些被休。固然这些圣人休妻所依为礼法，但所折射出来的却是对女性的漠视和对婚姻的轻视，存妇道而轻人道。按理说，姜氏劝夫去国之言颇为高见，但无疑可归为“口多言”，可柳下惠并没有反应过激，这背后所显现的应是深厚夫妻之情以及对妻子的尊重。

柳下惠与妻子姜氏白头偕老，及至柳下惠仙逝，门生打算为他写悼文，姜氏却直言知夫莫若妾（“将诔夫子之德耶，则二三子不如妾知之也。”）挥笔为自己的丈夫写下悼文：“夫子之不伐兮，夫子之不竭兮，夫子之信诚而与人无害兮，屈柔从俗，不强察兮，蒙耻救民，德弥大兮，虽遇三黜，终不蔽兮，恺悌君子，永能厉兮，嗟乎惜哉，乃下世兮，庶几遐年，今遂逝兮，呜呼哀哉，魂神泄兮，夫子之谥，宜为惠兮。”洋洋洒洒，无人能改一字，可见柳下惠与姜氏间的相知相识相爱。柳下惠一生只娶姜氏一人,两人互敬互爱,用情之深无言以喻，虽无梁祝之化蝶双飞,无牛郎织女之鹊桥相隔,但二人之心溶于平淡之中，一纸诔文足见真情。图中女子虽稍显年轻，但描绘的大概就是姜氏含泪忍痛写悼文的一幕。

抛开《列女传》中的故事、悼文和图片的史实性不谈，柳下惠和姜氏的婚姻还是值得羡慕的。与其为现实的残酷而失望，不如为故事的完满而感动。古今中外的名人，有盛名却无幸福的人是大有人在的，有人惧内，有人鳏居，有人奉媒妁而失所爱，关于爱情的悲剧数之不尽。柳下惠在官场上算不上一个太成功的人，但子孙满堂，高寿而终，家庭美满，这少不了姜氏的相夫教子之德。比起其他圣贤来说，柳下惠的记载是少的，关于姜氏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是凤毛麟角之中，两个人的情谊却已跃然纸上，无论是坐怀不乱还是为夫作诔，所担负的感情与责任是极重的，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义”，一个耳熟能详的道理，但在盛名与恩义间，不知何者更值得追求，这恐怕是圣贤也无以解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