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可以给我什么?
老师,你可以给我什么?

老师,你可以给我什么?

老师,你可以给我什么?

作者:TSANG

原作时间:2010-12-06


明年这时候,现在身边的同学朋友们,都应该在天南海北了,而当中的大部份人,应当都会执起教鞭。其实经过之前两个多月的实习,大家都已经体会到了身为人师的感觉,在各自的空间、博客和微博上都有着各自的心情感悟。侥幸的我在通过保研后,就在实习上玩票一把,所以实在没有什么讲台经验可讲。当然老师这个词对我而言并不陌生,我想从一个学生的角度来谈谈我与老师的一些经历以及感悟,仅作怀念,也或许可以给一些朋友带来些许思考吧。

许多人可能从小就对老师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崇敬或敬畏,但是我却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家里太多老师的缘故,我经常接触到讲台下的老师们,看到的都是普通、和蔼、亲切的他们,因此并没有太多的敬畏感。

由此,我会将老师这个角色看得很现实化,也就是说我真正当做是老师的有两种:一是出于感情的角度,二是出于知识的角度。前者类似于朋友或亲人,或是说人生中的引导者,给予我抽象的知识,影响是深远的;后者则是在于现实的知识和能力的习得方面的指导者,也就是通常所理解的老师。一般来说,对我影响深远的老师,往往都是二者兼具的。所以说,我或许更倾向于现实主义,对于老师,我常常会带着这样一个问题去审视:老师,你可以给我什么?

那么,这十多年的求学生涯,我到底有什么感悟呢?我想用以下几个真实的故事来谈谈我的经历。

回到小学三年级,期末县统考,考试的那天早晨,兼任班主任的数学老师把我和几个同学叫到他的房间,强调这次考试的重要性,上面的领导如何如何重视云云,末了直接暗示我们考试时要“团结协作”,班干部要“分工合作”,我没有说话。进入考场,分发完卷子不久,那些监考老师就很有默契地到外面抽烟了,身边的同学也就开始“运作”起来,传纸条、抄书成了最便捷的方法,但是我扣下了所有纸条,并且低声以班长的身份命令他们停止作弊。有人停止了,有人没有。后来班主任也知道了这事,于是在我的家人面前用很尖酸的语言“批评”了我,家人回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如实告知,家人赞许了我的行为。

小学五年级,这时我已经来到了深圳读书,一次语文考试之后,拿下95分的我确实有些自得,其中有一丝复杂的感情,那就是我考的比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好。不过这不是重点,后来我的同桌因为没有听懂老师的讲解,于是来问我,我便解答,不料作为班主任的老师生气了,当场把我叫上讲台,开始了一次持续近半个小时的狠骂,批评我自高自大、不听讲等等云,受不住这种委屈的我,当着全班人的面,尤其是那个女孩的面,也哭了快半个小时。次日参加现场作文比赛,拿下代表区里参加比赛的资格,老师给我一句话就是:ZXH,你这个人就是欠批评。

初中我的数学很糟糕,一方面或许真的因为我蠢,另一方面更是我对身任班主任的数学老师的一种抵制。她的教学是犀利的,但是作为班主任而言,她又是失败的。因为她对学生有着太强烈的喜恶,数学成绩好的学生再调皮也可能被网开一面,而我们这些数学白痴则注定受尽羞辱,我记得我被当着全班人的面被斥为“王八蛋”的情形,我也记得一个女生做不出数学题来被罚站了一整个晚修的情形,她说我“虚伪”,她坦诚说不喜欢我,我不明白她为何能刻薄如此,直至后来九年级时到她家有偿补习,目睹了她及她的母亲大人鞭鞭到肉的教女方式之后,我才恍然大悟。毕业前,她在办公室对我和另外一个同学说:ZXH,某某还会继续进步,但是我敢说你还会继续跌的,如此云云。我暗记心头,亦算是我高中学习最大的动力。

高中的不幸并没有随之而去,当学生会副主席,在校运会上为了给普通班的同学争取一把遮阳伞而与重点班的班主任顶嘴,质疑在分配伞一事上的公平性,于是乎被告状及饱骂一餐,随之我辞职了事。当班长,同学上课不听讲看报,老师想要驱逐他出教室,同学不肯于是老师罢课,我只好代表同学们去道歉,并劝老师回来上课,怎料又因失言说老师不应跟学生赌气,惹起她的无名大火,与旁边另一老师并起齐骂。

诸此种种荒谬之事,我读书的这些年里并不罕见,或与我生性忤逆也有关系。当然,我也并不是没有遇上好的老师,只是夸赞的话我并不愿意说太多,那样看来总有种疑似拍马溜须的感觉。其实上面说到的那些老师也不乏有对我有着积极和深远影响的,在初中我最低落的时候给予了我精神上最大的安慰和指引的老师,在高中也有知我所求而默许我旷课神游的老师,在大学也有亦师亦友的老师,而我相信在未来我也还会遇到形形色色的老师,他们都将给我带来许多许多。但我依然会很实在地从一种老师能给我什么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刚上大学时,那曾经如母亲般慈爱地照顾我的老师,对我谈起许多现实之事,告诫我将来应当向公务员等等之类发展时,不得不说,我确有失望之感。我不会遗忘老师的恩情以及那多年以来的师生之情,更会毕生以师礼相待,但是我还是给好朋友发了条短信:我觉得老师她给不了我什么了。这种“什么”,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我并不希望它被误解为某些实在的东西,其实在这个层面上,我只是觉得这个老师不再了解我,也就难以再给予我正确的指引,更或者说,我对于自己人生的思考已经不再局限于她所企及的范围。就当时而言,或许是这样的。

我罗列的那种种荒谬之事,并不是为了说明那些老师有多糟糕,或是我又多倒霉,又或是我又多讨厌他们。事实上,我并不讨厌他们,只是不喜欢,而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反而给了动力和警示,抑或说是未来人生道路上的种种范本。是的,或许因为我小肚鸡肠,那些种种小事,无论好坏优劣,当它进入我的生活成为我记忆的一节之时,它便必然对我有启示作用。

实际上,“老师,你可以给我什么”并不是一句针对老师的质问,而是对于我自己。这是我自己的一种思索,我必须明白我要的是什么,老师给予了我什么,老师还能给我什么,以及我应该如何应对老师所给予我的。对于我来说,我所渴求的是被了解、被认可以及自由的学习环境和适当的指引,而从老师和我的种种错行中,我通过反思亦收获了许多,至少我知道哪些是我所厌恶的禁区。在这种思索的过程当中,我不求老师告诉我什么是道德,什么是知识,在各种冲击当中我是半被动半主动地习得了道德的判断力与知识的获取力,而这一切在未来漫长的道路中,都等待着不断地增长,并不因某刻而停息。

在实习期间,尤其是对于顶岗的同学而言,一直有着许多的困惑,这种困惑必然会伴随着带入职业生涯,那就是关于在教育上教和学的关系。我看到许多朋友的日志里时常在感叹那里的孩子多么多么糟糕,不爱学习,调皮,打架闹事,作弊……诸此种种,以至于听说有些同学以及发展到需要动用“武力”来对付某些调皮者的地步了。而更多的,或许还莫过于大学所学的知识与中学教学所教的知识难以磨合的问题。

好为人师并没有错,但我们老师是否真的需要扮演道德的榜样,知识的楷模?抑或说我们是否一定要教会学生什么是对错,什么才是真理?我觉得这只是我们太想要得到什么了。什么呢?我觉得就是认可,是学生对你的认可,周围老师和领导对你的认可,还有队友对你的认可。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渴望被他人认可,但其实对于那些学生而言,他们亦是如此。但是所有的认可,前提就是了解。可是我们可不可能完完全全地了解一个人,乃至一群人?恐怕是难的,年龄代沟、生理差异、生活环境、思维方式不同等等这些条件构成了人与人之间互相了解最大的阻碍。我们对于他人,比如说学生对于老师、老师对于学生的了解,都只是碎片化的,或通过课堂,或通过交谈,都只是片刻片息,这种碎片化的了解所形成的认可也是有限的,所以并不可能有真正彻底的认可。那么也就是说,在你不被学生所完全认可的情况下,你所想要开展的教育方法也可能一筹莫展,更不要提是否被领导们所认可了。而当你觉得一个学生调皮捣蛋的时候,实际上你也拒绝了认可这个学生,你只是运用了你固有的成见,代入替换了理性的辨别,从而无从了解和认可这个学生。在这样双双不被认可的条件下,真正良好的师生关系是很难建立的。

我一直觉得这一切都不能通过一种强烈的目的性来实现,而应当回归到各自的自我反思当中。我们很难兼顾每一个学生,那些所谓的量化评估只是会加深各自的成见的工具,分数亦然、定性亦然,也就是我们作为老师是难以让每个学生去主动思考的,而让他们能够主动思考的前提是教师的自省。如果老师不能够带着一种谦逊而不亢悔的态度,总是高高在上渴求给予他们什么,那么也就难以建立一种互信,也就无从谈了解和信任了。

自省,也就是说做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你可以把你的快乐分享给他们,但不要把你在他处的怨气撒播到他们身上;你可以当一个说谎者,但是行恶之前先审视自己的角色;你可以苛责他们,但是你要确信他们能够明白你苛责他们的道理。做好了自己,那么无论你做什么事,剩下的,都应当是信任地交给他们去判断和习得。我相信每一个得到了良好的思维能力锻炼的学生,都会自主地提出这个问题:老师,你可以给我什么?

末了,我想起每次回到家乡我都喜欢在山上听着风吹过松树梢,拂出呼呼的松海浪涛,但是我想要用自己的嘴去吹松针吹出那样的声来,是不可能的,而那些太嫩的松针也不会呼呼作响。我们有足够的松树,足够的松针,纵使无比地扎人,但是松海浪涛等的只是一阵风而已。不要尝试去当那一阵风,每棵松树都会等来自己的风,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好一个合适的位置,去种下一棵棵树,帮助他们长大,能让他们呼啸的那阵风,应该是他们去期待和等待的,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