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纷纷扰扰
作者:TSANG
世间纷纷扰扰。
过去三年时间里,世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也许世界的发展因为疫情而变得慢了下来,但是我的人生却仿佛不断在加速。加速地成长,加速地衰老,加速到一直没有好好静下来写一篇属于自己的文字。
因为孩子,我成为了一个父亲,生命中又多了一位重要的人,我在学习如何与他好好相处,学习如何引导他共同走过一段路,但是也渐渐疏远了另一些声明中重要的人。
因为领导的离职,我被迫承担更多管理的职责,从抗拒成为管理者到逐渐接受这个角色,我在学习如何与团队相处,学习如何与团队去达成一些目标,也不可避免和许多人发生矛盾,也和许多人疏远了。
因为工作的忙碌,我投入研究的时间并不足够,因此也进入了延毕的状态,许多曾经热爱的事情,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我在学习如何做好研究,学习如何不让自己的文章太过糟糕,所以很多事情已经注定快不了。
因为种种的事情,我在反反复复地陷入焦虑与痛苦,我在学习如何与自己共处,学习如何让自己可以更好地面对一切,至少现在会有了更多的从容,希望这也并不是戴上面具的“麻木”。
2020年疫情发生的时候,我感受到了这种“慢”,也感受到了那种“纷扰”,产生了建立个人网站重拾记录生活的念头,没有想到直到今天才得以兑现。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因此不可避免会有迷失的困惑。然而重新回过头来看自己过去的文字,才会有一种真实的存在感,这种弥足珍贵的记忆,证明了曾经也是有血有肉的自己,而不是一片虚无。当我继续前行的时候,这种困惑与虚无很大可能还会不断袭来,我希望在这里悄悄写下的文字,能至少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
过去十多年时间里,我记录了许多家乡的故事和逝者的故事。这几年回去的越来越少,我离家乡越来越远,离人似乎也越来越远。人也在加速地离去,我感觉自己的笔已经无法追上他们离开的速度。
然而,我依然想写下几位逝者的片断,以此为忆。
树头叔公。爷爷的堂弟,我总是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只是记得大家一致称呼他树头古。童年对他唯一的记忆,就是他是一个酒鬼,来我家做客无酒可喝,竟然把火酒倒来喝了。后来很长时间没有再见过他,直到2019年清明返乡祭祖,见到了同样返乡的他。知道了他过去这些年都在韶关,全家都过得不错,妻贤子孝,事业有成。他的容貌除去苍老似乎和记忆中并未大变,只是少了当年那些疯狂的气息。听家里人说,在当年许多人都张牙舞爪的年代里,爷爷和他亲弟弟当时都在外地,正是树头叔公和他的妻子一直在照顾爷爷的妈妈,直到她去世。今年的清明,也听说树头叔公去年底已经去世了。
庆伯。文具店的老板,在我记忆中他就一直在小学门口的山坡下、老街的街口开文具店了,当年还叫文具部。在我看来,那个文具部大概是在相对匮乏的乡下童年里最重要的消费场所,也像今天许多小学门前的文具店那样,文具部里除了出售文具,当然还有各种零食和玩具,以及图书。小时候家里曾有一头“猪”,里头塞满了硬币,我不知何时开始学会从里头掏钱,直到离开家乡去深圳念书前,“猪”已半空,其中基本上所有的钱都“送”给了庆伯。我在庆伯那当然买了不少的零食,但是也买了一些书,人生中自己“淘”的几本书,都是在的店里那个昏暗角落的书架上找到的,这些记忆很深,所以至今我对于老书还是充满好感。再到后来他把店搬到了斜对面,依然做着同样的生意,只是街上的竞争者多了,所以后来他的店也改了一半做早餐,由他的老婆、女儿经营,回乡时我也时不时到他店里吃早餐,吃完早餐偶尔也会坐下来喝口茶。他的店里每天都会聚着许多人喝茶,电视一直放着新闻,一群老头会在那里谈天,无论是讨论国家大事,还是乡间小事。爷爷也是那里的常客,基本上每天都要出去一到两趟。庆伯一直有着很爽朗的笑声,直到很多年前听说大病了一场,头发全白了,笑声似乎也少了。再到后来,听说庆伯在去年底也已经去世了。
松辉叔。爸爸的朋友,因为很早就已秃头的缘故,被人叫做老蒋,在爸爸一群的朋友里,他似乎总是那个被拿来开玩笑的对象,但是他似乎也从来并不在意。松辉叔的本职是工商所的,但是在我小时候他也在镇上经营着一个小杂货铺,由他老婆和妻舅打理,有段时间我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在他的店里,和爸爸一起跟他家里人一起吃午饭,那时候他也有了两个孩子,大的女儿,小的儿子。我离开家乡后,不久他也调动到了城里工作,很久没有再见过他。听说他因为一个矿场的问题,曾经卷入过官司,幸好后来解决了。有一年我到城里坐车去广州,曾经到过他在老城的家中吃饭,是一个老旧、阴暗、逼仄的房子,简单的一顿饭,但却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几年前回家过春节的时候,听说他得了癌症,我本想着和爸爸一起去见他一面,但是没等来得及去,听说很快就已经走了。留下一个即将高考的儿子,那帮朋友也曾答应会好好照顾他,但是渐渐地他也没有再主动与这些叔叔们联系过。这个孩子据说也选择了读历史,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记录这些支零破碎的记忆,对于他人,对于世事,并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对我应该是很有价值的事吧。不然的话,不至于会在心头萦绕而难以放下。
现在已然不再流行博客这种记录形式了,但是大概我的记忆也停留在了博客的年代,于是我依然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去记录我的记忆。我无法逃避这个世间的纷扰,但起码还有一片地方属于我自己。有一天我也会离去,离去前是否值得为这个网站续费上个百年,然后等待他人的网络考古呢?谁知道呢。
泉下静静幽幽。